第七幕：地下黑市初探

第15章：管道深处的"自由"

身体流动庆典的骚动，像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激起的涟漪久久未曾平息。那个基因崩溃的学生被官方医疗队紧急接走，其后续状况被列为"高度机密"，而许璃，也因为那次技惊四座的"即兴表演"，收到了一封来自校方纪律委员会的正式警告信。

"他们警告我，禁止在校园内使用任何'非官方认证'的医疗技术。"庆典结束后的第三天深夜，许璃在宿舍楼下的阴影中找到了我。她的脸上带着一丝不屑与疲惫，那双总是闪烁着智慧光芒的眼睛里，此刻写满了挣扎。

"可笑，如果不是我，那家伙早就成了一滩无法回收的有机蛋白质了。"她低声说，语气中充满了对官方体系僵化流程的嘲讽。

我看着她，终于问出了那个在我心中盘旋了三天的问题："你到底是谁？你为什么会懂那些……甚至连官方医疗队都感到棘手的技术？"

许璃沉默了。夜风吹动着她的发梢，在她精致的脸上投下变幻的光影。她似乎在进行一场激烈的内心斗争。终于，她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我，那眼神像是在下一个重大的赌注。

"你想知道真相？"她的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那就跟我来。我带你去看看，这个被灯光和技术包裹的'完美世界'，它真正的背面，是什么样子的。"

她没有给我拒绝的机会，转身走向了校园东北角一座早已废弃的、21世纪遗留下的地下管道系统入口。空气中弥漫着铁锈、潮湿的霉味以及消毒水混合的奇异气味，与地面上那个光鲜亮丽、一尘不染的未来校园，仿佛是两个平行的、永不相交的世界。

许璃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只有硬币大小的金属圆盘，贴在墙壁一个不起眼的标记上。坚实的混凝土墙壁瞬间像融化的奶油般向两边分开，露出了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向下延伸的幽深入口。

"欢迎来到真正的2095年。"许璃说着，率先走了进去。

穿过一条条错综复杂的、仅有生物荧光苔藓提供微弱照明的管道，大约二十分钟后，眼前豁然开朗。一个由废弃的集装箱、淘汰的全息广告牌和临时搭建的合金板材构筑起来的、光怪陆离的地下集市，如同一头蛰伏在地底的巨兽，呈现在我面前。

这里，就是校园的"地下黑市"。

与地面上那些安全、规范、但处处受到评分系统和伦理委员会限制的官方改造不同，黑市里提供的是绝对的、不受任何监管的"自由"，以及与之伴生的、同等绝对的风险。

一个摊位上，一个面容枯瘦、眼窝深陷的技术员，正在向几个看起来一脸稚气的学生兜售一种名为"意识植入"的芯片。"只需要植入这个，"他用充满蛊惑的语气说，"你就能瞬间学会三种异国语言，或者拥有一位永不背叛的虚拟恋人，24小时陪伴在你的脑海深处。"

另一个角落，一个浑身散发着机油和金属气息的改造师，正在为一个客户安装非法的"锁定芯片"。"一旦安装，你的身体形态将被永久固化，"他粗声粗气地保证，"再也不用担心评分系统对你的审美指手画脚，你可以永远保持自己最美的样子。"

我甚至看到了一个摊位在公开出售"物种跨越"的全套改造方案，广告牌上画着一个长着华丽翅膀的"天使"，旁边用触目惊心的红色字体标注着一行小字："风险自负，概不退款"。

这里是技术自由主义者的天堂，也是无知者和疯子的乐园。我身为2025年的科研人员的灵魂，对这些超越时代的技术感到目眩神迷，同时又对它们毫无约束的应用感到不寒而栗。每一种技术的背后，都可能是一篇顶级的科学论文，但也可能是一份沾满血泪的事故报告。

【先生，此区域的电磁屏蔽等级很高，大部分数据无法与外界同步。】Nexus提醒我，【同时，我已检测到至少十七种未经官方注册的生物信号和超过三十种高风险的能量波动。请务必保持警惕。】

我的警惕是多余的，因为许璃在这里仿佛鱼归大海。她熟练地带着我避开那些明显是骗局的摊位，对每一种技术的风险和原理都了如指掌，那份从容与专业，绝非一个"感兴趣的普通学生"所能拥有。

第16章：自由的代价与系统的真相

许璃带着我，拐进一条更深的巷道，来到一间相对安静的"诊所"。这里与其说是诊所，不如说是一个稍微干净点的、由集装箱改造而成的急救站。在这里，我亲眼目睹了那些被黑市兜售的"自由"，究竟需要付出何等惨烈的代价。

第一个床位上，一个年轻的女孩正蜷缩在角落里，身体如秋风中的落叶般无法抑制地颤抖，口中用几种截然不同的声线喃喃自语。时而是天真的童音，时而是成熟的御姐音，时而又是暴躁的男声。

"她尝试了'多重人格物理化'改造，"许璃的声音低沉而悲伤，她熟练地为女孩注射了一针镇定剂，"她希望将自己喜欢的几个动漫角色的性格，以独立模块的形式植入大脑。但实验失败了，她的人格模块发生了冲突，主意识被撕裂，现在连'自己是谁'都分不清了。"

另一个手术台上，一个男人绝望地躺着，他的身体被永久地困在了一个不完整的形态里。他想要永久锁定自己最满意的"猛男"形态，但劣质的"锁定芯片"在改造中途发生了故障，导致他一半的身体维持着肌肉虬结的男性特征，另一半却在不受控制地萎缩，呈现出病态的柔弱。他用那只尚未萎缩的手紧紧抓着床单，手背上青筋暴起，无声地嘶吼着。

还有一个少年，眼神空洞地躺在隔离舱内，身上插满了维持生命的管子。他沉迷于一种名为"感官超载"的极限改造，通过生物黑客技术，将自己的痛觉、快感、甚至恐惧都放大了数百倍，追求极致的感官刺激。最终，他的中枢神经系统被彻底烧毁，失去了所有正常的感知能力，变成了一个只能呼吸的、活着的植物人。

我感到一阵阵的恶心和深入骨髓的寒意。我第一次如此直观地意识到，2095年的身体文化，并非只有光鲜亮丽的一面。在"绝对自由"的旗帜下，隐藏着同样绝对的、残酷的风险和代价。

在这个宛如地狱前厅的环境中，许璃展现出了惊人的专业性。她不再是那个和我一起探索身体奥秘的同学，而是一位冷静、果决、经验丰富的医生。她一边检查那个身体被困的男人芯片故障原因，一边条理清晰地对我说："他的神经和官方系统不兼容，标准的医疗机器人无法处理。我需要绕过防火墙，直接对他体内的纳米机器人进行底层操作。"

"你到底是谁？"看着她熟练地操作着我从未见过的精密医疗器械，我再次问出了这个问题。

许璃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抬起头，深深地看着我。"我是'织者'，"她终于承认，"地下组织'身体自由运动'的核心成员之一。我的主要任务，就是在这里，救助那些被'自由'所吞噬的受害者。"

这个答案让我震惊，却又感到理所当然。但紧接着，一个更关键的问题涌上心头。

"那你接近我……"

"最初，是任务。"许璃没有回避我的目光，"你的异常适应能力，以及你那与众不同的AI，都引起了组织的注意。但……"她的眼神软化了下来，"在EmotiWeave里你感受到的一切，都是真的。这让我很矛盾，高鸣。"

她第一次叫出了我的本名，让我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就在我被这复杂的真相所震撼时，Nexus突然在我脑中发出了最高级别的警报。

【先生，检测到重大异常信号！】 【就在刚才，这间诊所里，那个'感官超载'患者的个人AI系统，向罗应组长的AI'Flux'，发送了一个时长为0.3秒的、经过军用级加密的数据包！】 【数据包的内容无法破解，但信号特征与之前在校园网络中发现的、流向天钥集团服务器的异常数据流，完全一致。】 【信号在发送完毕后，立刻消失了，源头AI也进入了休眠模式。】

我的瞳孔猛地收缩，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我环顾四周，这间小小的诊所里，除了我和许璃，只有那几个意识模糊、生死一线的"失败者"。

是谁？是谁的AI被植入了监控程序？是谁在向罗应，或者说，在向天钥集团，实时汇报着这个地下黑市里发生的一切？

"不仅如此，"许璃似乎从我的表情中猜到了什么，她惨淡地一笑，指了指房间角落一个不起眼的通风口，"那里，有天钥集团最新型号的微型数据收集器。我们一直以为黑市是独立于官方的，但真相是，我们不是反抗者，我们只是另一群小白鼠。"

她的话，与Nexus的发现结合在一起，揭示了一幅令人毛骨悚然的图景。

这个所谓的地下黑市，并非独立于校园系统之外，而是与官方系统形成了一种诡异的、互为补充的共生关系。官方的改造技术虽然安全，但更新换代缓慢，且受到严格的伦理审查。而黑市，则成了最新、最激进技术的天然试验场。无数像我们眼前这些渴望"自由"的学生，在这里用自己的身体，去验证那些天马行空甚至疯狂的想法。

当这些技术在黑市被证明"相对可行"后，天钥集团会通过各种渠道，廉价地收购这些技术数据。而那些改造失败的学生，则会被当成最珍贵的临床研究样本，无声无息地从校园里"蒸发"，成为"优化处理"名单上的一个冰冷数字。

"官方和地下，就像一个硬币的两面。"许璃的语气充满了无尽的嘲讽，"一面是光鲜亮丽的、被精心规训的'好学生'，另一面，则是被放弃的、用来试错的'废品'。"

我第一次感觉到，这张无形的、名为"监控"的网，比我想象中要大得多，也深得多。它不仅覆盖了地上的"精英农场"，也渗透到了地下的"残次品屠宰场"。

而我，一个拥有着2025年灵魂和独特AI的"异类"，从踏入这个时代的第一天起，恐怕就已经成为了这张大网最中心的、最感兴趣的目标。